好好的正剧男主角，怎么就成了喜剧之王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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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美洲杯半决赛，乌拉圭0比1被哥伦比亚淘汰，无缘决赛对贝尔萨所率球队而言是个遗憾，但赛后他们很快就不纠结于比赛本身了。在美国举办的这届大赛，组织和安保存在显著缺陷，哥伦比亚球迷赛后骚扰甚至侵犯了看台上乌拉圭国脚的亲友们，多位乌拉圭球员攀上看台保护家人，达尔文·努涅斯就像在球场上一马当先，杀向了冲突的最前线，还被对方击中。

为保护家人，展现硬气，事后即便被停赛也在所不惜(8月底，南美足联宣布对努涅斯禁赛5场，本坦库尔等人也禁赛多场)，乌拉圭球员们的举动获得贝尔萨力挺，而围观此事的球迷们，也在社交媒体上一边倒地支持领头人物努涅斯。这倒是一种奇观，因为近两年间，努涅斯大多时候都是扮演被全世界球迷、媒体调侃的对象。如中国球迷将其推射球门远角却频繁错失的习惯戏称为“打努角”，现场对方球迷会合唱“你不过是更烂版安迪·卡罗尔”，社交媒体上球迷们热衷发的则是一张梗图：行刑队长官问犯人“有何遗愿”，犯人答道“让努涅斯来射”——开枪、射门一语双关，意指努涅斯就是射不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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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正剧到喜剧

两年之前，努涅斯的名声其实不是这样的，那时他是成长迅猛、前途无量的新星。2017年18岁从国内佩纳罗尔出道后，努涅斯开启了一段进球、练级、刷新转会费纪录的旅程：2019年夏天加盟西乙阿尔梅里亚，450万欧元转会费创队史引援纪录；一年贡献16球，还成为乌拉圭国脚后，他就2400万欧元转会本菲卡，创阿尔梅里亚乃至西乙的卖人纪录、本菲卡乃至葡萄牙足坛的买人纪录；本菲卡处子季努涅斯有过欧联杯首秀戴帽的佳作，但受新冠感染和其他伤病影响，赛季总产量14球并不算高，第二季他迎来蜕变，联赛28场26球4助攻(包括3次帽子戏法，其中有连续两个客场戴帽)成为葡超金靴和最佳球员，首次出战欧冠就10场进6球(小组赛攻破巴塞罗那、拜仁慕尼黑球门，1/4决赛对利物浦两回合均进球，获得克洛普青睐)，总计41场34球4助攻的发挥，促成他获得大批豪门关注，最终以7500万欧元高价(另有2500万浮动条款)登陆英超，在利物浦引援身价榜上高居第二。

饥饿感和责任感，也催促努涅斯以足球为志业、为改变自己人生和家人生活的途经——和诸多南美球员一样，努涅斯出身贫苦，父亲曾是伐木工和泥瓦匠，母亲曾是帮佣和小贩。从小带他踢球的哥哥胡尼奥尔本来也是佩纳罗尔青训球员，但在努涅斯17岁遭遇十字韧带断裂重伤、历经两次手术休战一年、几乎终结尚未开始的球员生涯时，哥哥放弃了自己成为职业球员的可能性，转而打工补贴家用，并勉励努涅斯“你踢球比我更有前途”。在出道后不久努涅斯就又遭遇过一次重伤，但他还是熬了过来，以更强大姿态回归，并得到了留洋机会。一到阿尔梅里亚，努涅斯就给家里买了新房子和农场，而从西乙开始，他就始终谨遵营养师和体能教练建议，在生活中也保持职业态度。

努涅斯身材高大，速度劲爆，还以不倦的跑动扯动对方防线，积极的串联帮助队友起势，可谓全能中锋的胚子，也能胜任内切型左边锋。两年前加盟利物浦时，他被频繁拿来与同期登陆英超的哈兰德进行比较。两个多赛季下来，两人境遇虽非云泥之别，却也已经出现了级别上的差异：哈兰德为曼城102场打入97球(联赛69场70球)，参与三冠王、英超连冠等伟业，自己成为当世最佳之一；努涅斯则是98场33球(联赛67场20球)，只有社区盾和联赛杯入账，自己还因频繁贻误战机被球迷玩出了“梗”。

“混乱代理人”

2019年U20世界杯小组赛首轮，乌拉圭3比1击败挪威，首开纪录的努涅斯，风头胜过了对面没有太多射门机会的哈兰德。然而此后随队止步16强的努涅斯，最终却和这届赛事其他所有前锋一样，被随队小组出局的哈兰德抢走风头，因为末轮挪威人狂入9球，帮助球队12比0狂胜洪都拉斯。或许那届赛事就埋下伏笔：努涅斯能不时把握少量机会，哈兰德却能不知疲倦地将绝大多数机会转化为进球。

效力利物浦前两年，在马内、菲尔米诺接连离开的锋线换血期，努涅斯于克洛普帐下得到诸多机会，但始终没能兑现符合身价的期望值。处子季，乌拉圭人有过首秀进球造点捧社区盾、英超首秀1球1助攻、7比0曼联一役梅开二度、连续4场欧冠破门等正面表现，但更多时刻，他以花样“吐饼”令人捧腹，再加上英超第2轮头顶对手染红、数次小伤耽误，42场15球4助攻的成绩单并不令人信服。

通常而言，处子季需要适应新环境，二年级才能见真章，但努涅斯上赛季却依然没有摆脱逐渐固化的个人形象。他有过少打一人时替补双响2比1逆转纽卡斯尔联、补时第9分钟1比0绝杀诺丁汉森林等佳作，也有4比2纽卡一役8次射门未能得分、4比1切尔西一役成为英超史上第一位单场4次击中门框球员、对图卢兹过掉门将空门射中立柱的搞笑时刻。最终赛季交出54场18球13助攻的“两双数据”，出场时间、助攻表现都有提升，但整体而言成长仍然有限，克洛普告别季从一度四线冲冠到只有一座联赛杯入账，缺乏稳定性的努涅斯，当负一定责任。赛季最后两个月的13次出场努涅斯只进1球，而最后7次出场他更是只有1次首发。

生涯迄今最高产的2021-22赛季，努涅斯在葡超所进26球仅用85次射门，而英超前两季他的联赛进球效率暴跌：第一季84射9球，低于12.16球的xG(预期进球数)，第二季108射11球，低于16.39球的xG。纯以xG数据论，他在联赛中就错失了8.55球，而视野扩到所有赛事，他两季282射打入33球，低于43.4球的xG，浪费了10.4球。

从比赛的观感上，努涅斯的确能以积极的比赛态度和嗅觉得到诸多射门机会，还因为出其不意给对方带去混乱的踢球方式，被英国媒体称为“混乱代理人”(《蝙蝠侠：黑暗骑士》电影中“小丑”的自称)，但他在门前把握的欠缺之大，浪费良机的方式之多，射中门框和跌入越位陷阱的概率之高，已经令人匪夷所思。包括利物浦前辈卡拉格、英超射手王希勒在内的各路名宿普遍持有这一观点：努涅斯只要提升效率，那就是世界级射手！问题在于，期待中的提升始终没有出现。

进还是退？

努涅斯的国家队生涯，也是以低产起步，前4年18场比赛只入3球，包括在2022世界杯上颗粒无收，但贝尔萨的上任一度带来改变。“疯子”革新已经老化的阵容，让换血后更年轻的乌拉圭队踢出了更注重高位逼抢、快速攻防转换的风格，努涅斯的冲击力得到更大的发挥空间，贝尔萨还提点了努涅斯的一些技术细节，结果就是他去年底连续4轮世预赛取得进球，攻破哥伦比亚、巴西和阿根廷球门。早在努涅斯刚加盟阿尔梅里亚时就开始鼓吹后辈的苏亚雷斯，此时盛赞：“有一位足坛最佳9号之一，排在了我的前面！”

今夏美洲杯之前的最后一场热身，努涅斯更是对墨西哥上演国家队生涯第一个帽子戏法。他最终将进球的惯性带到了美洲杯小组赛前两轮，定格为连续7轮共进10球。但一切似乎又戛然而止，此后直到赢得季军，努涅斯连续4场无缘进球，回归了低迷的面目，仅在看台上展现了自己的血性。

当克洛普和贝尔萨两位以提升年轻球员能力著称的名帅，都无法将努涅斯提升到准巨星级别，今夏度过25岁生日的努涅斯留给人们的疑问就是：他真的能摆脱“喜剧人”形象，成为超级射手吗？最新的答题者是利物浦新帅斯洛特。

相比于克洛普注重压迫和快攻的“摇滚足球”风格，斯洛特的理念被认为更接近于瓜迪奥拉，相同之处是对逼抢的强调，相差较大的一面则是对控制的重视，球队不必获得球权后第一时间发动攻击，而是更理性地在传递中寻觅机会。在今夏热身之中，接触到斯洛特新理念的球员们就纷纷确认了这最大的差异。这就要求努涅斯更多参与到前场传递之中，前场驰骋冲击球门的场面或许会减少，可传递并非努涅斯所长——上赛季联赛中，努涅斯持球状态下有31%的时候最终丢失球权，在所有BIG6重要球员之中，仅逊33%的里查利松。

纸面而言，努涅斯在斯洛特帐下将面临更艰难的生存条件，从赛季开局他的处境来看也的确如此：3场联赛努涅斯只有2次替补上阵，共计32分钟出场时间，萨拉赫-若塔-路易斯·迪亚斯的主力三叉戟已经成形。但或许，继续打磨自己以适应新帅的风格，正是努涅斯需要经受的历练。斯洛特执教费耶诺德的后两季，将墨西哥前锋圣地亚哥·希门尼斯调教成88场进51球的高产射手，他对于努涅斯的打磨，也将很大程度上决定努涅斯能否完成向下一层次的进阶，一旦失败，努涅斯将更长时间被困在“喜剧之王”，这个他并不想扮演的角色之中。

本文作者：韩赛文

本文原载于第897期《足球周刊》

发行日期：2024.8.25

图片源自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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