切尔西赛季总结——波切蒂诺，到底行还是不行

作者：Vinod

五连胜后波胖离任，事已至此。在上个赛季，切尔西高层几乎踩中了每一个雷点后，再一次证明自己没有丝毫改进。足球管理落实到根本的是[竞技]，如何理解这两个字千人千面，不同球队落实的方式差异不小。堆砌数据的俱乐部不少，但如此傲慢的，可能只有这一家。

如何评价这赛季的波切蒂诺，的确不是那么容易。按往常经验来说，切尔西一个夏天的开销可能是很多球队十年的转会预算。不算青训提拔、出租回收，狂买11人。几个亿砸出去，最终也只是勉强拿到欧战资格，是不是也多少差点意思？更不用说球队主场有惨案，沦为笑柄的比赛也不少，丢球数量更是破了历史记录。稍有看球经验的朋友也会觉得，波胖问题的确不小。多场比赛的换人太晚，球队进攻缺乏流畅性，定位球丢球太过轻松，为何要用巴蒂等等。论场面争议性引起的节目效果，可能也只有曼联能压切尔西一头。

球迷最朴素的感知永远是有价值的。哪怕是第一次看足球的人，也能感受到球员动作的差异，会对力量、协调有最直接的感知，也能感觉到比赛的形势，能够察觉到球员脸上是焦虑还是放松。当球迷感觉到球队踢得有问题的时候，那肯定是有问题的，这一点我毫不怀疑。不过，到底是球员不行还是教练不行，缺乏逻辑的支撑是不会有答案的。我们抛出问题，波胖到底是行还是不行？

【切尔西的选人用人】

战术的前提是球员水平，对应的是球队的实力。打牌再稀烂的人，遇到好牌一样能赢；打牌技艺再精湛的人，也会遇到很难赢的手牌。这是最简单质朴的道理。切尔西看似花了好几个亿，十几人的加盟，对应的是接近20人的离开。以面向一线队的引援来计，买9人，出租回归3人，而一线队离开15人。球队巨型换血，这种场面豪门里应该极其罕见，数量上相对类似的，可能是两年前的广州恒大。哪怕狼堡在尾气门后的更迭，也不能相比。不提皇马这样的正向代表，哪怕以卖人著称的布莱顿，也知道保证球队有从豪门退下来的老将。球队建设上的存续继承，在切尔西这里不复存在。作为一个2021年问鼎欧冠的球队，留下来的人只有弟媳、詹姆斯和奇尔韦尔。切尔西经历的是慈父式清洗，而弟媳可能就是仅剩的布琼尼。

如何看球员是否符合强队的标准，一个方法是看他能否对应达到对应模版的基准。以过往的例子举例，萨尔是矮后卫，但是没有矮后卫的运动能力；克里斯滕森是高个，但对抗偏软。就目前队内来说，巴迪亚西勒是巨人后卫，但没有高球和对抗力量，作为黑人后卫没有黑人的身体，也更没有白人后卫的脑子。

弟媳作为矮中卫，破坏能力不能指望，运动能力既不能支配顶（例如踢诺丁汉森林），拉边也不能保证横移速率（例如踢狼）。能依靠的是过硬的后场技术，防守的经验，定位球抢点。这些价值非常可贵，尤其是后场技术和传导。但是使用的条件是巨大的，更不用提技术再好，身体也会疲劳，出球依然会送。防守站位有经验，也无法掩盖踢到球却踢不远的事实。联赛第二回合踢利物浦是典型，迪萨西和巴迪亚西勒已经尽可能缩小和弟媳之间的距离，牺牲宽度。换句话说，在低位防守的时候，实际上是三个人踢出了两个人的效果。

用典型场次来说，遇到对面有黑锋反击的球队，切尔西后卫很难一个球防住对手。比如赛季初期的西汉姆，体力正盛的安东尼奥暴力强吃。类似的还有森林的阿沃伊尼、埃兰加组合，维拉的沃特金斯，埃弗顿的勒温，狼队的库尼亚和内托，甚至更典型的，是客场踢米德尔斯堡，弟媳防不了英冠中锋科伯恩。以上场次，都可以浓缩为一种模式：切尔西围攻不利，而防不住对方反击的一次暴击，拿不下一点。你可以说北方防守体系不够高级，很难像南方体系里进行更多的保护，掩盖问题。但也要承认，当北方防守体系连续出现某一个问题的时候，那就是对应位置球员不行。

【波切蒂诺的看菜做饭】

波胖是一个玩平衡的教练，但后卫就是他必须面临的问题，当后卫防不住对面一个球的时候，你的平衡永远是在钢丝绳上。纵观整个赛季，实际上切尔西是三中卫进攻少人，两中卫防不住的问题。

当后卫狂漏的时候，另一个方法是释放进攻球员自由。通常情况，这是保级队、升级队的做法。因为自己阵型相对靠后，进攻球员有足够空间反击——但这不现实，因为你是花了几个亿的切尔西，是不会屈尊这么做的，任何人也不会容忍花了这么多钱面对保级队打反击。实际上，切尔西主场在遇到强队的时候表现很好，尤其是遇到曼城，恰恰能打中死穴。但是联赛绝大多数比赛的姿态，是必须围攻。围攻不利导致虐菜困局，则是另一个关键问题，实际上哪怕阿森纳、曼城、利物浦，一样会在不同的阶段有类似的问题。切尔西整个赛季，普遍遇到群高球队缺乏办法。简述来说，杰克逊和斯特林都更接近突前，前者有带球和跑动，后者有频率和突破。帕尔默能在对方两线之间接球，同时有射门，但能传不能带。考虑到左边往往是穆德里克，恩佐作为进攻球员缺乏技能和对应技术，更缺乏后插上的体格和力量。跑动-对抗-扭动三角，切尔西不缺跑动，扭动只占了正面持球的这一部分。对抗不足，缺乏力量。特点上，切尔西有速度，无支点(杰克逊也只能染指一部分)，能顾及传切。但无论如何，切尔西进攻少特点少环节，这是战术上不容易克服的。

也可以用球队缺乏足够能转身的人来解释。更确切说，切尔西初期只有杰克逊和斯特林能转身，但转完往往只能带不能传。帕尔默则只能在空位转身，但转完能传就发挥作用。一定程度来说，能转身球员的数量，可以反映球队虐菜的水平。通常来说，对付死守球队，技能上需要打斜球传中，或者后插上，以及定位球。但左路边锋，穆德里克斯特林不会，右边马杜埃凯没有精度，帕尔默有技能但往往只会射不会传。切尔西这一块直接无人。后插上这一块，恩佐的后插上只能在面对次级联赛发威，或者在比赛最后时刻发挥作用（踢水晶宫）。凯塞多后插上缺乏动作质量，而且插完还会影响防守动作质量。唯一能够染指的是加拉格尔，以及赛季末段的帕尔默（踢布莱顿）。

在赛季初期，波胖花了大量精力抓防守，而面临最大的阻碍，是切尔西球员普遍过于年轻，甚至是不会踢球。不会踢球有多方面的：

-乌戈舒库的站位和判断是一种不会踢球，违背防守原则打乱队友的站位，继而影响对应的判断

-恩佐抢射杰克逊是一种不会踢球，巨额的身价带来的是偶像级ego，角色球员的定位赋予主将的权力

-中场不会控制节奏，眼里只有球门，只有直塞，是一种不会踢球

-穆德里克每一个技术动作都没法细抠，也是一种不会踢球

-古斯托赛季初各种毛躁送定位球，同样是一种不会踢球

这才是切尔西基本牌面。

不会踢球，会导致指令无法贯彻执行，教练的安排不能达标，以抓大放小原则，细节自然是顾及不上了。对抗技巧、各种步伐，切尔西球员普遍粗糙。从训练角度来说，什么情况下，如何站位，如何保持body shape，如何保持中场-后卫线距离，依据什么来判断，对应场景是哪个球员负责、优先级是什么。这其实需要大量的训练课来训练。而不会踢球的球员越多，会严重影响训练课的质量和效率。如果是成熟球员，可能是几句话的事情。年轻球员哪怕不懂，也能有样学样。

花了大量精力抓防守，但每次在国家队比赛日后的比赛，依然会出现原则问题，恰恰说明了年轻球员的不熟练。逼抢的细节，逼抢后的落位的问题，至少在4-1战胜热刺的时候依然存在。另一个训练的重点，是后场出球破逼抢，中场推进，打到二线。这里波胖的细节其实非常丰富。踢得最典型的场次，就是4-4曼城——但是这势必会花很多时间——但你没有这些训练，进攻更是无源之水。一直到10月，才能看到切尔西有时间训练进攻定位球了。进攻训练甚至到11月才逐渐有一些眉目（大概就是热刺和曼城之间，肯定有加练进攻训练课）。进攻逐渐好转，都是12月之后的事情了。赛季初期进攻缺乏训练痕迹，也大概率是因为没有时间。一天两小时的训练课，别的球队在巩固复习，而切尔西还在考试前一晚翻书预习。

【波胖的战术哲学】

相比较瓜系，波胖微观走位不可能那么细，去死抠区域站位人数，三角站位——也没有那个时间。波胖这一派系，更依赖球员的组合，或者依赖用人准则。这一点波切蒂诺大方向上无可指摘，他对杰克逊的绝对信任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。在恩昆库伤后，想用楚克埃梅卡补足对抗。在帕尔默伪九打不动米堡的情况下，波胖随后立即坚持用布罗亚。对卡塞代伊的定位，也说明他绝非一般英国土教能比。后期对马杜埃凯的使用，更是直指切尔西平衡问题的关键。

1-4利物浦，2-4狼，的确是赛季的一个节点。但这两场比赛，也足以突出一个事实：没有杰克逊的跑动，切尔西的后场更是筛子。抓细节，也抵消不了后场实力的困局。也因此导向了下一个阶段，对捅。当后场支不住的时候，通过高节奏对冲来换取胜利。“把球交给帕尔默”，或许就是能拿出的权宜之计。这一点其实波胖在发布会上提过。记者问为何切尔西丢球更多了，波胖的回答是你要看到其实进球变多了。换句话说，就这个实力，我把点数往前加了。比赛的过程让波胖看到了帕尔默的射门能力，也因此有了帕尔默的球王踢法特权。

帕尔默绝对是最感谢波切蒂诺的球员。不是每个球员都能获得这种无限开火找状态的权力。从结果来说，波切蒂诺也赌对了，4-3曼联就是典型——而切尔西也靠这三分稳压曼联一头。从2月底到足总杯踢曼城连续不输球，肯定是进步的体现。实际上，在几乎每一个年轻球员身上，都能看到越踢越好的趋势：

-比如古斯托，踢西汉姆的时候各种传球送球，踢维拉送红，踢狼队毛躁犯规，赛季初期传中缺乏质量；但到赛季末，9次助攻，其中8次都在2024年，而之前那一次也是23年年底。

-比如凯塞多，赛季初送球无数，越往后踢球更加坚决，也更能在进攻端发挥作用——四次助攻都是在下半程。

-比如马杜埃凯，赛季初纪律和伤病，很难获得机会。从踢卢顿到踢水晶宫，再到季末主力，波胖在过程里少不了敲打，到最终的承认——这一点看踢维拉赛后波胖的褒奖——什么叫承认，那就是。

-也包括加拉格尔，波胖依赖也信任他的跑动能力。无论作为队长的领导能力，还是在中场、前场的做动作能力，加拉格尔从一个在上赛季定位在哪里都有尴尬地方的球员，逐渐成长为一个可以依赖的球员。类似的还有库库，上赛季还是惊弓之鸟，这赛季已经在防守、传导上发挥巨大作用。波切蒂诺不想卖他们，并不是因为多强，而是在岌岌可危的平衡下他们能提供必要的特质。而这也是切尔西最可悲的地方。

-更不用提杰克逊，他整个赛季就是在不断面临质疑，并逐渐获得球迷承认和尊重。

实际上是大部分球员，都找到了适合自己踢球的角色和模式。的确还存在很多不合理的地方，但球员都能发挥作用，哪怕是替补上来的卡萨代伊，吉尔克里斯特。

有人说要不是波胖没有更衣室支持，早就下课了。不好意思，天下没有掉下来的馅饼，尊重、认同、承认，你必须做出来东西、并且让球员感同身受才有可能获得。波胖和他的团队，是会教球员如何踢球，如何调整body shape，如何面对不同的局面，更不用说波切蒂诺的心理上的疏导和指引，该出手时毫不含糊的发言和决心。球员普遍服气波胖是打自心里的。防守球员防守后互相打气，进攻球员越踢越舒服，微观动作和表情是撒不了慌的。在教练这一行当里，战术的确不那么重要，虽然很多事情的前提都建立在此基础之上。但是，足球首先是人心，是团结，是球员服气教练，然后是教练基于自己经验判断的人员搭配，用人准则，换人，并由此引发的化学反应。没有这两点，你再有硬实力，也可能有劲使不出，形不成战斗力。也只有做到这两点，年轻球员的水平才能逐渐提高，找到赢球的感觉和自信，并找到努力的方向和价值——或许这就是赫内斯对图赫尔的期望。

【结语】

想想2020年，兰帕德手下多少人心生走意，再看看波切蒂诺这里，反差是多么大。所以波胖很差么？

波胖不止不差，而且很行。

实际上，宏观阵型，微观跑位，用人准则，特殊对位，临场决策，训练方法。任何一点拿出来，波胖虽然不可能完美，但想压过波胖，也不是那么容易。任何一个门派的足球，都会有自己绕不过去的问题，瓜迪奥拉、克洛普、西蒙尼们一样如此。更多的情况，是教练遇到了合适的球员，弥补了关键死穴。切尔西作为一个没有几个成熟球员的球队，能指望这一点吗？哪怕是本赛季这样的人手，足总杯第二回合踢维拉，两回合踢曼城，都是本赛季各大比赛里特殊对位的典范。用人准则上，仅仅坚持用杰克逊这一点，多少教练就很难做到。哪怕是相对来说比较差的临场，也能看到经验总结的痕迹，这不是踢诺丁汉森林，看到形势不对果断拿下巴迪亚西勒了？

当数据模型告诉你帕尔默多么厉害的时候，波切蒂诺用一手变阵告诉你切尔西完全可以不是帕尔默FC，并随后五连胜拿到欧战资格。什么是能力，这就是！当球员能力普遍得到锻炼后，切尔西也最终依靠马杜埃凯带球过半场，解决了赛季初那个问题——三个后卫进攻少人，两个后卫防不住。

别忘了，切尔西执行的是U25甚至可以说是U23的政策。也别忘了，切尔西实际上是一个没有什么医疗团队的球队。更不要忘了，切尔西是一个妄图用数据驱动的球队，更是有以此傲慢无边的老板。没有数据模型会告诉你，足球场上的各种buff如何折算，也没有数据模型会告诉你特殊对位、用人搭配。数据，只是一个展现结果的方式，而忽视了一切发生的过程。这注定了切尔西高层，看不到波切蒂诺作为教练的工作内容和努力，一切的波动，都被折算成了average。也注定一切的结果，在切尔西高层那里都是概率。

波切蒂诺仰着头，带着球员的承认和尊重而离开。数据大湿们，你们除了所谓的data science，心里又承认过什么呢？